第一百零一日(1)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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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上午。

吃过早餐,完成了体能训练,搬完了太阳能电池板,唐跃继续蹲在车库中捣大便。

“我说……作为全宇宙仅剩的两个人类之一,我应该算是人类历史排得上号的特殊人物了吧?这是不是说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?”唐跃用力搅了搅桶中的粪便泥土混合物,停下手中的动作。

“是啊。”老猫和他背靠背坐着,也在杵大便。

“那我的大任呢?”唐跃问。

“捣大粪啊。”老猫回答。

唐跃很无奈,作为全宇宙仅存的两个人类之一,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人类历史上最特殊的人之一,其意义大概仅次于非洲大陆上的猿人露西。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位面之子,作为如此重要的人物,接下来的正常发展,难道不应该是老天授予什么拯救世界的重任么?

上一个位面之子把一个饱受磨难濒临灭亡的民族拉出了泥沼,并推动其成长为人类历史最伟大的国家之一。

所以唐跃觉得自己怎么着也该做出相等的贡献,不能输给前人么。

但这日复一日的捣大粪是什么意思?

“捣大粪就不是重任了?捣大粪也是重任啊。”老猫悠悠地说,“再牛逼的英雄人物,也得过日子,你看那些故事中骑士干掉了王子……啊不魔王,迎娶了公主,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性福生活,故事虽然到这里结束了,但他们的人生不会结束,终有一天,没羞没臊的生活也会过腻,再壮烈的海誓山盟也会褪色,再锋利的宝剑也会生锈,就算是曾经沉鱼落雁的公主,也会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奶奶,和邻居街坊坐在一起唠嗑打麻将。”

“你想说什么?”

“生活也是重担啊,骑士没有败给魔王,但会败给生活,白雪公主没有败给皇后,但会败给时间。”老猫扬了扬手中的搅屎棍,“每个人的一生,都是朝着远大的理想奔跑跳跃,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然后落进一片粪坑里。”

“人生的意义在于理想,但人生的真面目就是捣粪。”老猫接着说,“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其实都是在捣大粪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我这辈子的终点就是时传祥?”

“时传祥有什么不好?”老猫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人家是全国劳模!”

“那我争取拿个火星劳模,你别跟我争啊。”

“不跟你争不跟你争,这些大粪都是你的。”

唐跃叹了口气,根据物质的平移不变性,无论是身在火星上,还是身在地球上,唐跃一直都是唐跃,他要干的事始终都是不变的,吃喝拉撒睡,生活永远都是鸡零狗碎的,这世上没有谁能把日子过得惊天动地轰轰烈烈——如果有,那是蝙蝠侠。

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然后让其去捣大粪。

唐跃把第三罐大便堆进车库的角落里,这些大罐子之前都是用来装食物的,现在用来装食物的深度加工副产品。

第一批他们准备种植十株番茄,这一批打头的是试验品,因为谁也说不准这土壤和肥料是不是真有用,如果种子能成功萌发,那么唐跃就会把剩下的植物种子也种下去。

“我们的粪便还剩下多少?”老猫问。

唐跃清点了一下,“已经用完了一半。”

老猫看了一眼墙角的肥料,“目前这些混合土壤最多只够种一批番茄,剩下的粪便应该还能再种一批,但是我们没法把麦冬留下来的所有种子都种下去……粪便有点不够用了。”

唐跃和老猫站在车库里,他们没想到自己会被一桶粪给难倒。

“你说你作为一台造粪机能不能给点力啊?”老猫问,“屎都拉不出来了吗?”

“我是吃多少拉多少!”唐跃愤愤然,“我每天吃那么点东西,怎么多拉?”

“现在是特殊情况,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。”老猫说,“条件艰苦,能者多劳,你应该尽量少吃,然后尽量多拉。”

唐跃瞠目结舌,这只猫最近越来越不说人话了,“妈的,你是要让我的肠胃挑战质量守恒定律吗?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“在等待肥料发酵成熟的这段时间内,我们可以开始对植物种子进行预处理。”麦冬指导,“我们带过来的种子都是挑选过的成熟种子,但它们在长途运输中一直处于休眠状态,所以我们得进行预处理,打破种子的休眠。”

唐跃和老猫取出蔬菜种子,把瓶子中的番茄种子倒了出来,仔细挑了十颗,从一到十分别编上了号。

唐跃说这是火星蔬菜先遣队。

实际上唐跃并非第一个在火星上种菜的人,在过去的十数次火星登陆任务当中,类似的实验不少,科考队员们在昆仑站上种过辣椒,种过茄子,种过兰花,甚至种过松树,但他们从没想过要依赖这些实验植物为生,任务结束后样品也就被全部带走了。

一人一猫都小心翼翼,在他们看来,这十个休眠的小生命都是地球同胞,都是衣食父母,和他们一样由细胞构成的碳基生物——老猫也自认为自己是个碳基生物,它说自己由高分子材料构成的,同样也是碳基,所以看上去分外亲切。

作为同在火星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地球生物,管它是动物还是植物,都是老乡。

真是老乡见老乡,两眼泪汪汪。

“麦冬,你那边种的番茄结果之后,你是怎么处理的?”唐跃忽然想起这一茬来,“西红柿保存不了太长时间吧?”

西红柿的保存也是一个问题,番茄是一种容易腐烂的水果,正常情况下保存不了太长时间,唐跃毫无处理食物的经验,他希望能把种出来的西红柿保存尽量长的时间——因为他们无法长期种植番茄,毕竟水资源是有限的。

“我?”麦冬想了想,“我先把它们低温冷冻起来了,接下来准备进行腌制。”

“腌制?怎么腌?”

麦冬点点头,“先进行高温灭菌,加入糖之后密封腌制,可以保存一年以上的时间,而且更好吃。”

唐跃扭头看向老猫。

“我们这里有糖吗?”

“有糖,但是不甜。”老猫回答,“你要不要?”

“不甜的糖?”唐跃一愣,“什么糖?”

“脱氧核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