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一章 空壳

为防止/百/度/转/码/无法阅读,请直接在浏览器中输入本站网址访问本站。

当猎人再一次回到大教堂中时,他的手中正抓着一件看上去还算齐整干净的白色教会制服。

这衣服有些单薄,但是对于阿梅利亚来说,已经非常难得了。

他摸了摸鼻子,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让他感到有些尴尬,张凉一直以为自己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,已经能够非常坦然地面对很多事情了。

但到头来发现,这种想法还是有些不切实际的,至少他还不是很明白自己该怎么面对一名衣衫破碎的异性。

走上台阶,扫了一眼四周,却是没有发现这位治愈教会主教的身影,他无奈地笑了笑,随后便闭上了眼睛,下一秒,那敏锐的知觉清晰地为张凉标记出了她藏身的地点。

张凉及时地睁开了眼睛,停下了自己那即将进一步扩大的知觉范围,他朝着大教堂右侧走去,在右手边第三根柱子边上停下,用长剑的剑刃轻轻地敲了敲柱子,又咳嗽了两声,紧接着便把那衣服放在了柱子的边上。

他朝着教堂大门的方向走去,并没有收敛脚步声,在他走到阶梯中段的时候,便停下了脚步,转而坐在了阶梯之上。

直到此时,他才真的能够静下心来思考刚刚发生的一切。

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从阿梅利亚那里抢来的金色坠子,这吊坠上有着两条藤蔓花纹,互相对称,上面还沾染着一丝血渍。

张凉轻轻地将这血渍擦去,发现这坠子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头,整体透着一股古旧的气息。

手指搭在了这圆形坠子的边缘,张凉慢慢发力,手中的挂坠当即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转去,将坠子的内部显露了出来。

张凉有些失望,这坠子里面并没有装任何的东西,于是他又将这吊坠拿近了一些,仔细地观察起了它的内部。

很快,他就在这金色吊坠的内里发现了一道细小的刻痕。

那是一行字,但是因为时间的缘故,已经变得非常不起眼了,张凉甚至没有办法将它念出来。

他将眼睛凑到了前边,尽力地辨认着这模糊的字迹。

“敬畏……敬畏……”,他一边自言自语,一边判断道。

“敬畏旧神之血。”,一个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,补全了他的话,张凉惊诧地回过头,却看见阿梅利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台阶的顶层,她光着脚,看起来有一些局促,双眼紧紧的闭着,就像盲人一样。

她已然穿上了张凉带回来的那一套神职人员的衣装,只不过这衣服似乎是大了一些,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过于宽松。

阿梅利亚看上去仍然相当的虚弱,她的金色头发要比之前短上一截,但仍然能够垂到肩头,这或许是受到了兽化的影响。

她的身体有些发抖,不知是因为亚楠的可怕气温,还是因为身体还未从之前的痛楚中缓过来。

“它从教会成立开始就已经存在了,而它最早的主人,也就是治愈教会的创始者。”

阿梅利亚仿佛知道张凉想问什么一般,她的声音就像之前的祷告一般平静而柔和:“治愈教会源于拜伦维斯,这句话自然也保留了下来。”

张凉站起身,疑惑地问道:“但是……”

“但是我们背叛了威廉大师的训诫。”

阿梅利亚说道:“如你所见,先生,亚楠已经被毁了,教会也被毁了。”

说到这里,她似乎是真的有些力竭了,便在台阶前坐了下来,整个过程,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,但是整体的表现却根本不像是一个盲人。

这样的情况,张凉早已见怪不怪了,他放下了手中的长剑,又将腰间的猎人手枪也摘了下来,朝着阿梅利亚的方向摊了摊手,随后便走到了她的旁边,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坐了下来。

这位主教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,似乎她根本无法理解张凉这样的举动。

“还请不要感到惊讶。”,张凉自嘲道:“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乡人……有着自己的习惯。”

“这样的习惯……”

阿梅利亚摇了摇头:“你的家乡一定没有发生过兽灾。”

张凉笑了笑,既不否认也不肯定。

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,这个时候,张凉终于有了时间来观察眼前的这位主教,出乎他的意料,这位阿梅利亚主教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,而在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后,现在的她看起来简直可以用弱不禁风形容。

这种沉默也不知维持了多久,张凉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下去了,他率先抛出了自己的疑问。

“你之前提到了月亮的气息。”,张凉问道:“那是什么?”

阿梅利亚转过头来,尽管她的双眼紧闭着,但张凉却明显地感受到了她的目光。

“是的……月亮的气息,到现在为止仍然非常浓重。”

她说道:“你不了解治愈教会,对么?”

张凉诚恳地点了点头,内心却是不由自主地欢呼起来,一直以来,他都希望能有一个人向他解释发生在这里的一切,但哪怕是尤瑟夫卡那样的教会医师,对于教会高层的一些事情也是知之甚少。

“我能告诉你的不多。”

阿梅利亚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:“那样的变化是有代价的……化身野兽,往往能够看到更多的真实,但当我重新变为现在的样子,却又会忘却更多的东西。”

张凉眉毛一挑,立即就想张口追问,却听阿梅利亚用那种平稳的语气说道:“教会已经被抛弃了。”

“一直以来,我们的管理者分成了两派,其中一方追求天空,或者追求宇宙之外的真实,我曾经是他们其中的一员。”

“圣诗班?”

张凉问道,他看见阿梅利亚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主教将自己的双手抱在了一起,似乎这样子能够给她带去更多的温暖:“是的,但其中的一些事情,我已经……记不清了。”

“而另外一方,他们自称为曼西斯学派,又或者,以‘月亮’的名字来为自己命名,也就是月之学派。”

阿梅利亚轻轻地指了指张凉:“你身上的气息,和他们很像。”

“曼西斯的学者们大多来自拜伦维斯,而在第一任主教死后,他们便接手了治愈教会的管理权,大部分的决定都在与圣诗班的协调与讨论后作出。”

说到这儿,阿梅利亚发出了一声闷哼,她摇了摇头,继续说道:“但最终,这种合作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……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,但似乎是出现了意志和方向上的不统一,甚至可以说是对立。”

“从那之后,圣诗班就将自己封闭在了这小镇的顶层……而曼西斯的学者们,则去了另外一个地方。”

“亚哈古尔。”

阿梅利亚脸上的笑容越发无奈:“从那时开始,治愈教会就已经是一个空壳了,他们搬空了猎人的工场,也封闭了亚楠所有可能和他们沟通的道路,我们被抛弃在了这里,和那些居民一样。”

张凉眯了眯眼,却是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。

“所以,你认为我是曼西斯学派的人?”,张凉叹了口气:“尽管这样不太礼貌,但我还是必须要为自己辩解一下。”

“我从未听过有关于曼西斯学派的任何事情,反击也只是因为你的举动实在是过于热情,那只是我的本能反应。”

阿梅利亚的面色变了变,但终究没有发作,她说道:“我会坚持我的看法……”

张凉耸耸肩,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金色坠子,犹豫了两秒后,将它放在了阿梅利亚身前的地上。

“主教小姐,我可以向你展现自己的诚意……但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。”

张凉沉声道:“你要知道,你的个人意愿始终阻止不了我。”

阿梅利亚突然站了起来,她看上去相当的生气,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愤怒:“你和他们一样,都是疯子!”

“我如果不这么做,我才真的会变成疯子!”

猎人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回复道:“我与这个地方本来就没有半分关系,我只想解决我自己身上的问题!”,他的情绪有些激动,以至于无意中伸手抓住了阿梅利亚的肩膀。

猎人手上的力气让阿梅利亚不由自主地咬了咬牙,她伸手掰开了张凉的手掌,随后缓缓地睁开了那始终紧闭着的眼睛。

张凉的身体微微一颤,这样的眼睛,他曾经在梦境之中看过……就和加斯科因的眼睛一样,阿梅利亚的双眼同样呈现出野兽眼眸一般的色彩,只是这样的眼睛出现在她的脸上,却是有着一种残酷的美感。

“我已经看不到了。”,阿梅利亚说道:“我们曾经以为,这是追求内在之眼的必经之路……因此而舍弃双眼是必须的,但现在看来,也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。”

说着,她伸出了手,轻轻地指了指张凉的左眼:“猎人,你的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,但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情况。”

说到这里,她捡起了地上的金色坠子,将其握在了手中。

“它原本只是一块普通的宝石,被第一任主教随身携带。”,阿梅利亚转身朝着教堂的深处走去,张凉则紧随其后,只听她说道:“所有人都没想到,他最后成为了第一只由圣职者变成的野兽。”

“而那宝石,就浸泡在他的血液里,当被人找到时,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。”

阿梅利亚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金色吊坠:“于是这就成了历代主教的所有物,或许是巧合吧,我们能够借由他,看见许多的东西。”

张凉看见阿梅利亚停下了自己的脚步,他问道:“但最终你们还是会忘掉自己看见的一切?”

“那只是一部分……我们会忘记重要的事情,忘记自己的过去,甚至忘记自己的身份。”

阿梅利亚平静地叙述着:“接触真相的人终归会接受真相的折磨。”

她转过身,指向了无头天使雕塑前的野兽头骨:“它就是第一任主教,劳伦斯。”

“我拦不住你,猎人。”

“如果你做好了准备,就触碰它吧……希望当你醒来时,能够记得更多的东西,并且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。”

……

欧顿小教堂的图书室中,光线忽明忽暗,尤瑟夫卡静静地趴在桌子上,身体伴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着。

在旁边的木头架子上,赫然放置着三瓶重新进行了精制的采血瓶。

她实在是太累了,这种压抑的环境使得她的疲劳被无限制的放大,哪怕是常年在室内进行实验与诊疗的她,此时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疲惫,在完成了血液精制的最后一个步骤后,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。

坐在一旁的女孩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,她担忧地伸出手,碰了碰尤瑟夫卡的手掌。

“尤瑟夫卡小姐?”

维琳轻声叫道,但却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应。

于是她将另外一张架在椅子上的薄毯拿了起来,费力地将它披在了尤瑟夫卡的身上,随后,便将视线投向了图书室的角落。

在尤瑟夫卡轻微的呼吸声中,维琳脱掉了自己的鞋子,随后将那压着铁梯的木板掀起,她攀上了铁梯,熟练地朝着下方爬去。

女孩拎着裙子,小心翼翼地趟过了那刚好没过她脚踝的积水,随后便踏上了石头阶梯。

张凉所不知道的是,维琳已经来过很多次欧顿墓地了。

无论是张凉,还是尤瑟夫卡,都不愿意女孩来到这个地方,但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维琳的直觉与行动力。

她加快了脚步,朝着墓地的一角走去。

在那里并排立着三块墓碑,非常的粗糙,上面甚至没有刻什么字样,但却仍然能够看出墓碑竖立的先后。

维琳站在了墓碑前,她朝着最新的那一块墓碑非常有礼貌地鞠躬,过了一会儿,才来到了另外两块墓碑前。

她知道,就在她的前面,沉眠着她最为亲近的人。

女孩伸出稚嫩的手,将墓碑上沾染的灰尘擦去,既没有说话,也没有哭泣,许久许久,她才张开了嘴。

“妈妈,我把你的胸针送给了张,他现在很辛苦。”

女孩的语气有些忐忑:“书上说,猎人们很需要那些宝石……尤瑟夫卡小姐也是这么说的。”

“张收了礼物,他会帮我们找到姐姐的……他是一个很好的人。”

维琳的声音渐渐地沉寂了下去,她伸手抹了抹脸,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。

微风吹过,却是带来了一股新鲜的血腥气。

她变得紧张了起来,出于本能,她立即回过身,朝着欧顿教堂的方向跑去。

然而,就在她踏上楼梯时,却看见,在欧顿墓地的另一头,出现了一个身材略显矮小的身影,那是一个猎人,身上的猎人衣装透着一股黄褐色,手中的锯肉刀上正有血液滴下。

维琳停下了步伐,脸上浮现出了诧异与惊喜的神情。

“亨里克叔叔?”